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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玮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华裔大学校长凤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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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吴家玮

△吴家玮

几个月前,我们联系到吴家玮,本来计划待疫情缓和,前往香港拜访这位教育界的传奇人物。但联系上之后才得知,因为疫情,他和夫人已经被困在美国一年多了。

田川:您现在是在哪里啊?吴家玮:我在旧金山湾区,硅谷。田川:您是在疫情发生之后,就被滞留在美国了吗?吴家玮:对,已经在这里一年多了,实在是受不了。我们夫妇每年都会来一次,因为我的两个女儿在这边,所以过来团聚一下。哪知道疫情一来,航空公司把航班都取消了。

吴家玮现在已83岁,关于他的报道中,大家都习惯叫他吴校长。他被誉为教育界的传奇,年他出任旧金山州立大学校长,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华裔大学校长。年他受邀回港,创办香港科技大学。在以吴家玮为首的创校团队的引领下,“港科大”在短短二十年,便跻身亚洲第一,成为世界一流大学。

△香港科技大学实验室

距离采访一个多月以前,美国亚特兰大发生枪击案,共造成8人死亡,其中6人为亚裔女性。新冠疫情触发了美国各地针对亚裔的歧视,暴力行为也在逐步升级。

田川:我们看到一些新闻说发生了攻击事件,您在美国感受到的气氛是怎样的?吴家玮:我这儿没什么问题,我住在女儿家里,在旧金山湾区的远郊。附近人不多,在外面走一个小时,也就碰到三五个人。而且硅谷这里如果没有华人和印度人就垮了,所以附近碰到的都是华人或印度人,偶尔能碰到几个白人,所以要打我们的人也不多。但新闻报道上确实看到有亚裔受到了攻击,在大城市里,市中心这些地方,还是需要小心的。

因为仇恨亚裔的犯罪增多,社会上的反亚裔歧视运动也正在持续。

吴家玮:我们没碰到歧视问题,不代表就没有这种问题,这个问题其实很严重。尤其当特朗普觉得他在大选中,可能会败给共和党的时候,正好新冠疫情来了,而且是在中国发现的,所以中国就成了他的代罪羔羊。他故意说一些歧视中国人的话,结果不单华人被打,连韩国人、菲律宾人也会被打。

△吴家玮与家人合影

吴家玮:我有四个孩子,老大在美国念完博士又去了加拿大念博士后,念完就回香港。老二去法国了,老三和老四在旧金山湾区。所留在美国的孩子现在就开始担心了,他们的下一代,一共五个孩子,将来该怎么办?这边的情况会不会越来越坏?也想着政权交换以后,说不定中美关系就会比较好了。因为在这边的亚裔,难免要看美国的外交政策的。但两国的这种矛盾,想要完全融化,还是不太容易的。假如让他们回到中国生活,两边的情况又完全不一样,他们能够适应吗?最近和女儿们谈起这些问题,他们也有困扰。我想不单是华裔家庭有这个困扰,在美国生活的亚裔都会面对这个情况。

吴家玮在抗战时期的上海出生,在被殖民时代的香港长大,从小接受儒家教育,民族意识尤为强烈。年,他远渡重洋,去往美国南部的乔治镇学院攻读物理和数学。一去便在美国工作生活了三十三年,他也因此十分了解华人在美国处境的变化。

田川:初到美国的时候,您感觉美国人对华人的态度是怎样的?吴家玮:我第一年去的地方是美国南方肯塔基州的一个小镇,镇上只有三千人。我念书的学校只有八百个学生,不要说华人,大多数人连黄种人都没见过。当时的学院院长有时会带我到肯塔基州的其它小镇去演讲,告诉大家中国是怎样的。所以没有什么歧视,更多是好奇。后来我去了华盛顿大学,在美国的中西部。五六十年代去到美国的华人不多,所以我们并不是被歧视的对象。而且因为我一辈子都待在学界,所以碰到被歧视的机会还是比较少的。但假如你是在城市里,在唐人街这些地方打工,那可能就会碰到多一些被歧视的情况。以前中国还很弱,对美国还构不成威胁,所以就算有歧视,也是一种看不起的歧视。而不像现在是因为担心,因为嫉妒导致的歧视。

△吴家玮青年时期

吴家玮初到美国时,美国还在实行针对黑人的种族隔离政策。虽然自己未受到过歧视,但对于黑人被歧视的状况,他印象深刻。

吴家玮:我小学是在上海念的,中学在香港。所以接触到的西方小说、电影、文学……都是白人文化,就没见过黑人。我去上学那个小镇只有三千人,黑人大概有三分之一。到了那儿突然看见两个隔离的社会,我就觉得很奇怪。田川:这和中国的文化价值观以及种族关系是完全不同的,这样的不同给您带来什么样的感受?吴家玮:我觉得很奇怪。彼此的居住区是隔离的,餐厅是隔离的,戏院是隔离的……比如在电影院里,黑人要坐在楼上,白人坐在楼下,连教堂都是分开的。有一次我跟一个瑞典的白人同学去看黑人教堂,结果第二天就给人家指指戳戳的骂了。还有一次我跟两个白人同学走在路上,对面来了一位女士,因为路不好走我就给她让了下路。那两个同学其实都是很有教养的,但他们就看着我说“她是黑人,你让她干嘛?”我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肤色就能把他们搞成两个隔离的社会。我在美国生活了这么多年,几乎所有朋友都是华人。真正的美国朋友,很好的朋友就一个,是个黑人。

吴家玮提到的黑人朋友,叫梅西。他也是吴家玮在美国生活工作的33年中,唯一要好的美国朋友。本科毕业后,吴家玮前往华盛顿大学继续深造,先后取得了物理学硕士和博士学位。也就是那个时期,结识了梅西。在六七十年代,和梅西的深入交往,让吴家玮了解了不少黑人在美国的处境。即便梅西已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在那会儿,也难逃被歧视的遭遇。

△吴家玮同窗好友梅西

吴家玮:梅西在美国南方圣乔治亚洲长大,因为家里很穷,所以中学毕业后根本上不了大学。他在一个小乐团工作了一年,赚够了钱进的大学,但他进的还是一个黑人学院。毕业后他到华盛顿大学念博士学位,我们就成了同学。

他很厉害,后来到芝加哥大学当了副校长,然后做了美国国家基金会的主任,再后来到加州大学总校做常务副校长。我们其实不太讨论种族问题,但有时我们会感受到他碰到的困难。比如我们想去吃饭的时候,他总要先问“这个地方不晓得我进不进得去”,六十年代的时候还是如此。

梅西受到歧视的经历,虽然已经过去几十年,但作为移民大国,美国的种族问题依然存在。去年五月,美国非裔男子弗洛伊德被暴力执法至死案件,引发了全美大规模抗议种族歧视浪潮。新冠疫情,美国大选,更让沉默已久的歧视亚裔问题浮出水面。

△抗议种族歧视的游行

吴家玮:我觉得人在内在,常常还是有种族歧视的。不单是美国人或西方人,包括我们中国人也有点。但种族歧视是完全不可以被原谅的,我们要想它的根源在哪儿,怎么根治它。美国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中学跟小学基础教育的费用主要靠房地产税支持。但黑人住的地方都是比较贫穷的地方,房地产就比较便宜,房地产税也就低。能拿来支持教育的钱就少,教学的水平也就比较差,学生出来后想进好大学就难了。美国现在的政治制度应该不容易改变,这其实是一种恶性循环。华人特别重视教育,在加州买房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区域内的中学、小学好不好,如果好就去。所以竞争越来越大,房价就上去了。房价上去了,房地产税就高了,拿来支持基础教育的资源就丰富了,老师也就更好了。你看现在加州最强的三所大学,亚裔占了40%多。白人看着不舒服,再有黑人和拉丁裔,尤其加州拉丁裔特别多,你想他们心里是什么感受。这是个恶性循环。我们国家没经历过这种情况,所以常常是看不懂的。

本科毕业后,吴家玮前往华盛顿大学继续深造。后来他又去到圣迭戈加州大学做博士后进修。美国的种族问题虽然由来已久,但多种族带来的多元化,也让吴家玮受到很多启发。

吴家玮:犹太人真的太厉害了,没有犹太人就没有今天这个世界。说一个例子,当时每年一月份,美国物理学会都会在纽约办一个大会。每次我们到纽约开会的时候,一到差不多要散会的时候,就找周围的中国人一起去吃中国菜。到餐馆后我们一数,22个人里面有20个人的博士生导师是犹太人。田川:很多人会把中国人称为亚洲的犹太人,很多海外华人从事的职业也和犹太人非常的相似。吴家玮:的确,中国人跟犹太人有很多相像的地方。有一位麻省理工学院的教授,她是以色列犹太人。我跟她说我们在家庭关系,重视教育等方面都很像。中国和犹太人当教授、医生的也很多。她说的确是,但有一点不像,她说她有很多中国学生非常勤奋、好学、循规蹈矩,但犹太人喜欢跳出框架,要搞创新。

△吴家玮

吴家玮:我觉得可能跟我们彼此的信仰有关,犹太教的经文繁琐的不得了。所以他们的孩子从小就要深入研究他们的经文,从里面发掘真理。她觉得我这话说的没错。她说小时候在家里,每天吃饭的时候爸爸都会提一个问题出来,孩子们就会抢着回答。假如有一个回答对了,爸爸并不会表现的很高兴,他会让大家再想一想,等吃完饭再去查下百科全书。孩子查到答案发现对了,爸爸依旧不会高兴,他还要继续看大家讨论、辩论、争论。她说到了中国人这里,如果孩子答对了家长马上就会说“真棒,真乖”。这样孩子很难跳出框架。

吴家玮:我们的信仰讲究序。中国很多大学或单位开会,就是大家坐在那儿每个人讲几句话。你说完他说,不连串,不交流互动,拿出来的结论也都是老早就写好的,就这样规规矩矩的。我跟外国人说你要是想了解儒教,我教你一个词“序”,就是order。君臣关系,父子关系,师生关系等等,每样东西都有它的地位。把人际关系看得重,好处是不会出大乱子,但坏处是,难跳出框架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香港科技大学的学生告诉我,上课的时候,大陆学生是会问问题的。但香港学生还是从前那一套,就乖乖坐那儿听。

年,吴家玮45岁,成为旧金山州立大学校长,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华裔大学校长。那个时期人们说吴家玮为华人在美国学界“打破了玻璃天花板”。

△吴家玮

吴家玮:如果我不是华人,我不会去当校长,就做一辈子“阳春教授”,就是没有任何官衔,单纯做教授的人。但因为参加过一些华人运动,那个时候很多朋友就说,我们有些非常成功的中国教授,在大学里面的地位已经很高了,但从没有人当过校长,好像连副校长都没有,所以这个玻璃天花板一定要打破才行。30多年后回头看,这个玻璃天花板到底有没有被打破?我估计是没有。到今天为止,美国大学里的华人校长也没有两三个,政治上就更不用说了。我们不像印度人,已经有两个州长是印度人了。在企业五百强里,有好几家大公司现在的CEO都是印度人。其实在美国的印度人还没我们的人多,在美国的华人大概有五百多万,占美国人口的1.5%左右,印度人大概有四百多万,占1.2%左右。相差不远,为什么他们在这方面就这么厉害?因为他们最高层人士的孩子,从小受的就是英式培训。尤其他们经过英国人两百年的统治后,在文化方面都是西方化的。所以他们到美国后,比中国人容易适应的多。

在美国,人们对亚裔的印象大多刻苦努力,高学历,高收入,过自己的日子,不常参与社会运动为族裔发声。但亚裔构成复杂,印度裔、韩裔、华裔、日裔等等,每个族裔间的语言、文化、历史都存在很大差异。这也造成了大家难团结到一起发声。

吴家玮:华人应该跟印度人、韩国人、日本人团结起来,亚裔需要团结。大家团结起来就有6%的人口了,有黑人一半的数量,那影响力应该就大多了。但是我们能做到团结吗?常常还有中国人看不起印度人呢,所以这个问题还需要我们反思。

在美国那段时间,吴家玮一直积极参与华人各种活动,和朋友办中文班,参与七十年代保钓运动,加入杨振宁先生发起的全美华人协会,不断为华人群体发声,争取自己的权益。

吴家玮:当时一直在说,华人在美国就应该落地生根。周总理说过,在哪个国家就应该把那个国家当做是自己的国家,而祖国是你的娘家,要有亲情。这个话说的很对,但我们做不做得到?我们还是常常会想是不是该回去了,觉得自己好像在这儿没根,人家也觉得你在这儿没根。我在美国生活了33年,都当上美国校长了,还跟人家讲我们应该落地生根,结果自己落叶归根了。

在美国的华裔,一部分想落地生根,一部分想落叶归根。吴家玮从小受儒家教育影响,又经历过战乱和被殖民,民族意识强烈。从到美国之初,他便想日后有机会还是要回到中国。直到年吴家玮带着在美国高校工作的经验,回到香港筹办香港科技大学,落叶归根的计划终于得到了落实。

吴家玮在自传中这样写道:

我希望看到更多留学生回归家乡。一方面带会新的学识和经验,为亲人的幸福和社会进步做出贡献;一方面尽力促进两国人民的相互了解,携手为国与国间的和谐并进而努力。

假如没有落叶归根的念头,新移民需要深入了解美国的文化和习俗、美国人的心理和性格,把根栽入这块土地,以此为家;这样才能克服歧视,真正当家做主。

——吴家玮

田川:您是年去的美国,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了。今天眼中的世界和当年您看到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吴家玮:完全不同了。当年我们的国家很落后,很穷困。我还记得老师叫我们要勤苦一些,刻苦学习,好好念书,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中国将来能人人有饭吃。现在听简直像笑话,“人人有饭吃”是最远最响的理想,我们当时做梦也没想到中国能够富强。之前在美国生活的33年里,偶然在电视上看到有中国的消息,就要赶紧看,还给朋友打电话问那是什么节目。在今天,有关中国的新闻你想避都避不开,不管好的坏的,一天到晚都要讲到中国。这个世界已经完全变了,在这个广阔的世界里,中国的地位已经非常高了。但是越高,越要小心,要问自己我们是不是已经到了那个地步了?贫富不均,教育不够普及......比如我们要应考,就是因为好的学校不够多导致的,像西方,很多大学的水平都是差不多的。我们的科技已经很强了,但很多重要的技术还是被人家卡脖子。我们差得远的地方还有很多,真的跟别的国家处理的好的话,整个世界能够变成一个大同和平的世界。我们只有这一个世界呀,中国占世界总人口的五分之一,我们的责任很大啊。

(感谢吴校长家人协助拍摄,及张明杰教授帮忙促成采访)

编导:伊帆编辑:、巴塔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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