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城圣乔治教堂（马剑摄）马剑
没想到，槟城是我在马来西亚逗留最久的一座城市。像大多数东南亚城市一样，蓝天是这里不变的底色。而天气就像是小孩子的脸，说下雨就会下雨。不过，这里的人出门却很少带雨伞，雨来得快，走得也快，人们都习以为常。当雨水过后，整个城市就会显得格外通透。一片澄净之下，是百余年前华人下南洋留下的遗迹以及如今华人保留传统并与当地融合的印记。
华人初到这里的样子
槟城曾经作为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贸易基地，首府乔治市老城区保留着那段时期的大量建筑。乔治市遗留的殖民建筑，墙体多为白色，不但干净、整洁，而且与周围环境融合得恰到好处。远远望去，建于17世纪的槟城大会堂和市政厅非常有历史感。不远处的圣乔治教堂和维多利亚纪念钟则成为当地很多新婚夫妇拍照的最佳地点。
一旁的槟城博物馆同样是殖民时期留下的建筑，逛博物馆是了解这座城市的最好方式。博物馆里的展馆，除了介绍槟城的历史，还对当地主要族群马来人、华人、印度人的风俗习惯等做了详细的实景再现。
槟城大概是马来西亚少有的华人和马来人比例相当的城市，走在路上，完全不必担心语言问题，华人的身影几乎随处可见，他们的普通话标准程度令人惊叹。并且，当地华人中有好多语言天才，普通话、粤语、闽南话、马来语、英语可以自如切换，有的人还会说客家话和海南话，让我们这些只多学一门语言的人自感惭愧。
老城区里马来人、华人、印度人都分别有相对集中的区域，但无疑华人在这里分布是最广的，路边随处都能看到写有汉字的招牌，华人的宗祠、庙宇更是星罗棋布散落其间，许多都有上百年的历史。随便走进一家祠堂，那些上了年纪的管理人员，大多会主动与你攀谈，告诉你他们的祖辈来自何方、现在已经是第几代华人。对于自己的祖籍，槟城的华人似乎显得格外在意。
临近老城区的海边，有一处华人在槟城最早的聚集处，被称作姓氏桥——根据姓氏分为不同的区域，房屋都是搭建在海上，底部用木桩支撑着，显得十分简陋。这里的街道就是用木桩支撑、用木板铺成的桥梁，沿路会有人在自家门口出售各种纪念品和小吃。居民们大多还在从事着简单的捕鱼业，生活简单而质朴，相比外面的喧嚣要安静得多。这大概就是华人初到这里的样子吧？
随着与当地华人接触的增多，我发现整个槟城竟与中国的近代史密切相关，康有为、黄兴、胡汉民等人都曾在这里留下足迹，而那位号称“清末怪杰”的辜鸿铭更是个地地道道的槟城人。早年，辜鸿铭的祖辈由福建迁居南洋，他自幼生长在英国人经营的橡胶园里，父亲决定让他到英国留学。临行前，父亲在祖先牌位前焚香告诫他说：“不论你走到哪里，不论你身边是英国人、德国人还是法国人，都不要忘了，你是中国人。”
这大概也就不难理解，为何这样一个喝过洋墨水的海外华人看上去会比清末的遗老遗少还要传统与保守，他只是本能地在向世人证明：我是一个中国人。
在这里，近代名气最大的中国人要属孙中山。当年他将南洋同盟会指挥中心迁到槟城，向外募捐搞革命，著名的黄花岗起义便是在槟城策动的。
他的故居已被改造成孙中山槟城基地纪念馆。看门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华人，看到我是中国来的，很是高兴，“这里的维护基本都要靠我们自己，所以要先买票。”票价并不贵，里面只有一个正堂和一个后厅可以参观，墙面上挂满了当年的老照片和对孙中山在槟城活动的介绍，而孙中山住过的二楼不对外开放。
来这里参观的游客并不多，大堂里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华人。他告诉我，这里也曾是历史悠久的民营华文报纸《光华日报》出版地。正说着，老人的眼眶突然湿润了，“我是多么希望中国强大呀，这样我们这些在海外的华人，也会感到荣光。”
老人告诉我，槟城的华人多，槟城州首席部长（州政府首脑）也是由华人担任，这在马来西亚是十分少见的。“虽然华人经济上占有优势，但在政治上的话语权如今已经越来越少了。”老人感叹道。据说，当地相对富裕的华人的低生育率以及马来人、印度人的高生育率，正在加速改变着种族间原有的平衡。
艺术与浪漫
不过，来到槟城的游客大多不会去关心历史与政治，浪漫才是他们来到这里最要紧的原因。位于老城区的爱情巷，几乎是每一个年轻人都会来打卡的地方。据说，当年殖民者从这条巷走出去就可以望见大海，最适合看山看海，是共筑爱巢的好地方。如今，这里已成为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的集散地，周边锈迹斑驳的墙壁上，是各式涂鸦和壁画，让本就爱意朦胧之地更显得诱人。
在槟城，几乎处处皆可作画，哪怕是再破败的小巷，艺术家们也可以让它焕发新的风采。一辆生锈的自行车摆放在剥落的墙壁前，兴高采烈的姐弟俩被画在车座之上，散发着浓浓的人情味。路边破旧的木门、废弃的摩托车、孤单的窗台……都成了艺术家们的小道具，让它们在作品中认真扮演起了各自的角色，暖暖地触动着当地人的童年记忆，也让外来的游客心驰神往。若是到了晚上，在昏暗的路灯下，一个转角，你会突然看到一位老渔夫在墙壁上摇着船桨，或是一只横卧在墙壁上的大花猫怡然自得地注视着你。
另一浪漫之地是张弼士故居，也称蓝屋。远远地，你就能看到一座蓝色的房子，像是给炎热的槟城增加了一抹清凉。这位当地的华人大富豪，国人不一定熟悉，其实大家熟知的张裕葡萄酒便是由这位张先生于年投资万两白银创办的。
蓝屋不允许私人自由参观，而是在固定的时间由工作人员带领游览。整座建筑有两层，中式建筑，西式装修，可谓中西合璧的典范。听当地人讲，蓝屋是马来西亚风水最好的房子，这里所有的物件，无论是门窗还是房间，都会和8相匹配。据说就连张弼士的老婆也是8个（一说是7个）。宅院的天井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孔洞，据说这里就是大宅风水的根基。
深夜美食
除了浪漫的美景，这里的美食同样不会让人失望。粿条、煎蕊、虾面、海南鸡饭、椰浆饭、云吞面……槟城简直就是吃货的天堂。有人到槟城来寻找最正宗的潮汕美食。路上认识的一个来自上海的女孩说，为了能吃到正宗的炒粿条，她每年都会来一次槟城。
与我同住一间酒店的宋先生是吉隆坡华人，一天夜里，他邀请我与他一起去吃叻沙。“为什么要现在去吃？”“这家店，只有在晚上10点以后才开门，我每次来槟城都会去吃。”
店的门脸并不大，里面摆放着十几个凳子，已经被食客们坐满，我俩在店外支起了一个小桌子。店主也是华人，宋先生用闽南语和对方打招呼。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叻沙被端了上来，有点酸，有点辣，还有一点甜，加上各种海鲜配料，很快就我被一扫而空。看着我饱腹的样子，宋先生很是得意，“这个地方只有本地人才会知道，游客是找不到的。”
吃完后，我俩回到旅馆，坐在门口的凳子上闲聊。凌晨的街道上非但不冷清，反而更加热闹起来，当地的年轻人和国外来的游客在大街上“群魔乱舞”，奇装异服，各种搞怪。宋先生提醒我，当天是万圣节。
无论是历史、浪漫、美食，还是异想天开，你总能找到让你喜欢的那个槟城。
来源：年4月15日出版的《环球》杂志第8期
《环球》杂志授权使用，其他媒体如需转载，请与本刊联系
本期更多文章敬请